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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早晨,当他们为打开圣诞袜在六点刚过的时候就突然出现时,她想,多奇怪啊,即使现在孩子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丰富的水果,在袜趾放橘子的做法依然没有改变。
在圣诞袜被打开的这一刻,黎明被打破,她可以听到远处茶杯的叮当声——密涅瓦夫人又一次感到作为父母,长久以来的付出一下子全都得到了回报:晨吐还有那惊人的疼痛;走廊里送牛奶的手推车还有厨师眼中闪烁的冷冷的执拗的光;在最好的家庭里待过的假日护士;痛苦的小白鼠、蜷缩着的毛毛虫;门把手上的橡皮泥、浴室里洗脸的毛巾、从扶手椅的裂缝中掉下去时无以名状的恐惧;那些警报和紧急事件、被吞下去的扣子、莫名其妙的耳痛、旅行前夜突发的倒霉的皮疹;学校和牙医寄来的账单;缩短的步子、缓和的步速、妥协的情感、破裂的团结,还有不断发誓要杜绝的冒险。
这是家庭生活框住的一丝永恒。
他们封闭的小世界依然如常、让人心满意足,然而战争的威胁已经开始像乌云一样悬在它的上空。
这始于他们去拿防毒面具的短途旅行。
孩子们很兴奋,密涅瓦夫人却意识到了危险。
“正因如此,当他们走向车时密涅瓦夫人想到,人们必须煮开瓶子里的牛奶,在午餐前洗手,不能再用掉在地上的汤匙。”
她的安全感和物质永恒感消失了。
“最后看一眼那迷人的万物每一小时……"
像平时一样,诗歌鼓舞着密涅瓦夫人。
当轰炸逼近时,她想到是家里那些确实不可替代的东西,比如儿童室门框上记录孩子们身高的那些刻痕。
我们第一次听到密涅瓦夫人表达了消极的情感: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拧干后再由轧碎机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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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的不再只有美和落叶,还包括“额定配给和垃圾堆,以及一边的煤气厂和另一边的破旧告示牌”
。
突然之间她安逸的生活里多了许多障碍。
“烟囱堵住了,水管爆开了,吸尘器的保险丝熔断了,瓷器玻璃碎了一地,纱帘洗的时候裂开了。”
她每天醒来脑子里都是一堆烦恼:“水槽塞,打电话给水管工;大扫除”
。
而此时此刻,你必须“给精神穿上工装裤,直到一切再次顺畅起来”
正是这个元素为这部作品增添了分量,否则,它将只不过会在特定时代里的可爱有趣而已。
密涅瓦夫人的朋友们开始为人生尚未达成所愿而惊慌。
而她,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不再整理菊花而是开始修整价值观。
至少这场战争迫使人们学习新技能,她安慰自己,这给大多数从不愿学习任何新东西的成年人带来了他们缺少的新鲜感和久违的活力。
她一时兴起决定去动物园,偶遇老朋友“獾州人”
[5]白治库姆教授,他们去看针鼹鼠,一种丑陋的生物,懒惰的化身。
她断定静止是最大的罪恶。
无论恐惧持续多久,人都不能拒绝去想它……只有切身感受它、表达它,世界上其他人才能帮忙治愈造成这种痛苦的伤痕。
金钱、食物、衣服、居所——人们能提供这一切,但仍远远不够:他们无法不为悲痛献上完整且难以估量的祭品。
这是小说主旨的精华,她的美国读者对此做出了响应。
世界上不幸的地区正承受着挥之不去的痛苦,而“幸运之人只不过是被判以另一种刑罚,坐在前排看着那些不幸之人受折磨,看着心有不甘的编织工人在面对一场他们无力阻止的处决。
他们至少能做的,就是不转过身去。
密涅瓦夫人在瑞士阿尔卑斯山度过了战争前最后一个焦虑的夏天,在那里她观察了一个和托比差不多的一个德国小男孩。
她意识到,这世界上的孩子是单独一族的,就像这世界上的盲人或是老人。
要是政府拿出几架轰炸机的钱用在家庭间的免费互相参访上,那该多好啊……
但是不应该动用一场战争去让人们尽职尽责,让他们在公车上彼此聊天,让贫民窟的孩子在乡下度一次假,让他们简单生活省吃俭用,重新发挥双腿的功能,早起去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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