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朝着镇子的方向,尽管你看不到任何镇上的景象。
在距离我们不到两英里的地方,房屋鳞次栉比,是配备着街灯和自来水的地方。
虽然我说过你看不见这些,但实际上我不太确定如果你一直盯着看,能不能看见某种光亮。
西边是与世无涉的蜿蜒的长河,一块块的农田,一片片的树林,还有一天天的日落。
在我心里,这些和人或日常生活始终没有任何关系。
我来来回回地走,先是在房子周围,然后大着胆子走到更远的地方,因为我开始相信自己的视力,绝不会撞上水泵手柄或晾衣台。
小鸟开始醒来,然后在树上啼唱——好像每一只鸟是分别想到要这么做的。
它们醒得很早,比我以为的要早很多。
但是在这些最早的晨起之曲过后,很快天空就开始泛白。
猛然间我会被睡意侵袭。
我回到家里,四周突然一片黑暗,我非常准确地小心而无声地用椅子倾斜着抵住门把手,然后静悄悄地上楼,小心翼翼地开门和走路,虽然我似乎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我倒在枕头上,很晚才醒来——在我们家里,很晚的意思是八点钟。
之后我会记得前一天晚上的一切,但非常荒唐的是——糟糕的是这真的非常荒唐——我也可以非常轻易地忘记这一切。
弟弟和妹妹已经去公立学校上学了,但他们的碗还在桌上,几粒炒米漂浮在剩余的牛奶里。
荒唐。
妹妹放学回来后我们会躺在吊床上荡来荡去,一人躺一头。
我就在那张吊床上度过了白天大部分的时间,这可能就是我晚上睡不着的原因。
因为我没有提起失眠的事,所以没有人来告诉我这个简单的知识,就是我最好白天多活动活动,晚上会好睡着一些。
当然,随着夜晚降临,我的麻烦又回来了。
恶魔再次控制了我。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很快就起身离开床铺,而不必假装情况会变好,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睡得着。
我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我可以更容易地找到路;甚至在我眼里房子内部也变得更清楚同时也更加奇怪。
我可以详细地描绘出大约一百年前房子初建时在厨房里装上的舌槽接合式天花板和我出生之前很久的某天夜里被关在家里的一条狗啃了一半的北边窗户的窗框。
我想起来已经被完全遗忘的事情——我曾经有一个沙箱,放在妈妈透过北边的窗户看着我玩耍的地方。
现在,原来放沙箱的地方蔓生着一丛绣线菊,它们长得太茂盛了,几乎挡住了屋里人的视线。
厨房东边的墙上没有窗户,但是有一扇通向走廊的门,我们在走廊上晾晒洗过的又湿又重的衣物,干了以后再收进来,不论是白色的床单还是厚重的深色工装裤,都散发着清新且令人欣喜的味道。
有时候,夜里走到门廊上时,我会停住脚步。
我从不坐下,而是眺望镇子的方向,也许只是想吸收一点镇子的清醒理智,这会让我感到放松。
很快所有人都会起来,去商店购物,去开门,去把牛奶拿进来,忙忙碌碌。
一天夜里,我说不清那是我夜游的第二十天或第十二天或者只是第八天或第九天,我有一种感觉,角落里有一个人,但那时我已经来不及改变步伐了。
有人在那里等着,我只能继续走过去。
如果我转过身去就会被发觉,那会比迎面遭遇更加糟糕。
那个人是谁?正是爸爸。
他也坐在门廊上,看向镇子的方向和那几乎不存在的暗淡光亮。
他穿着白天穿的衣服——深色工作裤,有点像工装裤但又不完全是,还有深色粗布衬衫和靴子。
他在抽烟。
当然,是他自己卷的烟。
也许是烟味警示我还有另一个人在,但那个时候很可能烟草味无处不在,不论屋里屋外,因此不可能被察觉。
他说早上好,看似非常自然,但其实这么说一点都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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