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着一件很窘的事:一日不知如何为新闻中有章太炎先生而谈论起来。
太炎先生民二(一九一三)北上,即被袁氏软禁,他的女儿叕(龚味生宝铨夫人)民四(一九一五)去探慰,他说了些刺激话,女儿不久自杀。
这日我们船上有人论他学问虽好,对政治不免疯。
我说中国人有状元宰相思想,以为读书即懂政治,其实懂政治必须读书,而读书不必定懂政治,严慈约(智怡,范老次子)先生大以我言为然。
他是参加巴拿马赛会中国部门最出色的一个人,自己在天津办有造胰公司,在美聘了一个原籍荷兰的化学工程师回去。
当时有这种气魄的人还不多,我曾经在天津见过当地新教育新实业气象而懂得。
他月旦革命人物,提到浮躁,一批人中带着膺白名字。
我力持镇定,装作无事,而内心甚窘。
这真是难得之“监”
,如醍醐灌顶,言者无心,而听者则益知进德修业之必要。
若干年后,慈约为孟和来求性仁之婚。
孟和之妹,系慈约七弟季冲(智开)前室,吾家因性仁故,与严氏间接成姻谊。
膺白最后一次在北平,慈约兄嫂特由津来晤,距慈约去世仅数月。
民廿五(一九三六)膺白之丧,七弟季冲到莫干山送葬。
范老为膺白生平最敬慕之前辈,知己之感,永不忘怀。
我故琐琐记此。
舟中一席话,我亦曾告之膺白,同相勉励。
我在将到上海之前,与仲勋舅暗打招呼,行李勿放一起,登陆时勿相顾。
他供职北京农商部,我不欲累他。
我穿着西装而归,下船时一脚夫为我提皮箱,我见一辆黄包车即坐上,不讲价,挥手叫走。
脚夫要我加钱,我在皮包掏出一把角子都给了他,我先所付已经逾量,他实在有点欺生,我不觉说出一句“便宜你”
,他恍然曰:“原来是本地人。”
我的皮箱很小,搁在车上,一路到北四川路求志里张岳军嫂处,住在她家,受她母亲马老伯母的招待。
父亲得讯,由性仁陪侍到沪看我。
本来我赶得上母亲开吊之期,其时反对帝制之势日甚,防范益严,父亲怕我回里不便,婉转使我明白,勿去嘉兴,他允我事毕搬沪同住。
母亲吊期,父亲把性元送沪,使我感觉不仅是我一人未尽礼。
接着膺白的大哥二哥都到沪。
使我最感动的,我的大姨母——我母亲惟一同胞姊姊,向来不大出门,亦到上海看我。
大姨母亦是我的寄母,我称她“好伯”
。
我有几家寄父母,都是至亲好友。
亦曾寄名给观音菩萨,去上过一次幡,还在祖母在世时。
有人同我讨论过“寄名”
,嘉兴人称“过房”
的由来,我只想出三点原因:伦常更加满足;社交减少拘束;和生肖相生相宜的迷信。
我寄名给一个堂房舅母和我的七舅,都在他们病时。
给观音菩萨大概在我自己病时。
我的“好伯”
是我出世后第一个寄母,适桐乡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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