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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琳娜的黄金

赛琳娜的黄金

简介:
寨王是一头坚守在深山区的野猪。它年轻时因人类的威胁亡命山林,历尽艰辛,在逆境中称王。人类退出深山区后,寨王牢牢据守石寨领地,因而得以长寿。人类把深山区还给动物,野猪一族却紧随人类去了浅山区。寨王被子孙遗弃,老来寂寞,决定去南方浅山区走一趟。威力巨大的“黑棍子”,无法辨识的毒饵,高效而残忍的“电猫”,今非昔比的猎人与猎狗……当暮年的寨王再次踏上流浪旅途,生死考验接踵而至。在浅山区,野猪遭遇了比往昔更残酷的戕害。劫后余生,寨王与它带回石寨领地的幼猪群决定藏在深山区,再不出去冒险了。人类与野生动物都需要生存空间,各退一步,方是共存之道。 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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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琳娜的黄金》

    孤寂的青灰色石寨像一颗远古巨人遗落的头颅,沧桑而沉默地掩映在群山峻岭之巅的老树丛中。

    山林中长久的沉寂像高原的冻土终年难化。秋蝉似乎意识到季节更替会带给它们厄运,正抓紧时间疯狂嘶鸣,但那略显单调而凄切的叫声不仅不能刺破林中的沉寂,反倒衬托得山林更加幽深寂寥。

    霸道了整整一个夏季的太阳开始收敛盛气凌人的锋芒,它正慢慢接近赤道。此时,太阳预感到它在北方的统治正无可挽回地节节败退,北方的天空和大地正被它的死对头——黑暗与寒冷——一寸一寸地收复。

    一天之中,留给太阳施展拳脚的时间越来越短,尽管极不情愿,它还是知趣地往西方的层层山峦之后缓缓沉没。

    夕阳似一堆即将燃尽的篝火,释放出最后的热情,恋恋难舍地摩挲着那些孤高无朋的山顶。

    屹立在大山最高处的石寨,沐浴着温水般的余晖,青寒的底色上被镀了一层温暖的光釉。几只松鸦仓促赶来,栖落在石寨西边的半枯老栎树上。

    松鸦在觅食秋蝉。它们悄无声息地跳跃腾挪在枯枝绿叶间,扭摆着灵活的头颅,四下打探的乌黑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一阵微风拂过。一只雄蝉感受到了风中那不怀好意的秋的气息,惶恐地嘶鸣起来,想爬上恩泽普惠的夏神的尾巴。松鸦中的一只悄然扑过去,被猎捕的秋蝉发出一声尖厉而短促的哀鸣。

    这声哀鸣过后,山林又陷入短暂的死寂。松鸦又潜伏进树丛里,等待着哪只忍耐不住寂寞的雄蝉发出诱惑雌蝉的歌声。但那只牺牲的雄蝉临终前拼命一呼提醒了同伴,使它们感知到了危机四伏,再无雄蝉敢发出招致杀戮的鸣叫声。

    突然,石块掉落的撞击声惊飞了松鸦。它们高高冲起,不安地叫着,然后迅速俯冲下去,消失在低处的莽莽林海里。

    那块翻落的石头体积可能不小,像一头巨兽冲入石寨东北脚下的树林,发出了类似偶蹄动物受惊后的奔窜声。在远处一道窄谷口,它撞击在树干上,嘭的一声巨响,改变了它翻滚的路线,但随后的响动被深厚如海绵的丛林吸纳了。

    不小心踩翻数百斤重方石的是一头庞然大物。它正攀上石寨位于东南方位的那道山门,欲进入石寨。

    它是这片无人区的霸主——野猪王。

    它那大如牛蹄的四蹄踩在年久松动的方石上,每一步都会让那没有生命的坚硬之物轻微震颤。鉴于已经有石块被踩翻,它变得谨慎起来,当一只蹄子踏稳了放心的位置,另一只蹄子才会缓缓抬起来。

    这是一座有两百年历史的古寨,形似一只葫芦,由方形的石头垒成。进入石寨的山门,里面是乱糟糟的石块和泥土,几堵石砌的矮墙把石寨分隔成几部分。

    石寨像一个废弃的牲畜圈棚,若处在它中间,只能看到天空。野猪王从一道石墙的豁口跃上去,然后走上了石寨的围墙。

    石寨的围墙很高,西北角最高处有七八米,东北角最低处也有三四米。但是,围墙的顶面基本处于同一水平,只是围墙根的起点不同。

    野猪王缓慢地走在围墙上。在这片兽类并不繁多的山区里,它是一头多么巨硕的野兽啊。它有着超过两米长的身躯,算上耸立的鬃毛,肩高超过四尺。方圆百里内,也许只有家养的公牛体形能超过它。当它定定站在围墙上,茫然地扭头四顾,那些残缺的两尺多高的墙垛丝毫不能妨碍它的俯视。

    它在围墙上缓慢地前行着,走走停停。它在俯瞰,像古代巡视长城的将军一样在碉堡上瞭望。但它的视力并不比人类优秀,甚至还不如人类。

    在这光线曚昽的黄昏中,也许它只能看清最近几座山头的景致。稍远一些的重峦叠嶂,只能像水墨画一样写意地呈现在它那巨大而略显混浊的眸子里。

    它并非来登高赏景的,也不是特为巡视领地而来的,尽管这座石寨就是它领地独一无二的标志。一种巨大的孤寂和空虚感控制着它,使它攀上这座具有象征意义的石寨。

    也许它想借助地势高的优势,帮助它那不发达的视觉搜寻同类。也许它想站在高处,通过四面八方吹来的已经掺着凉意的微风,捕捉同类散布在空气中的蛛丝马迹。也许,它觉得高地上更容易接收到四周丛林里窸窸窣窣的微响,而树木杂草和沟谷岗峦简直是深厚的隔音棉。也许,它只是习惯性地登上高地,展示它那撼人心魄的雄伟身姿。

    它感到孤独。它的孤独是一只鸟独自拥有一片树林的孤独,是一条鱼独自拥有一条河流的孤独,是一个人独自拥有一座村庄的孤独。

    但是,几个月之前,山神从脚脖子开始往身上穿绿色的春装时,它并不是孤独的。那时它还拥有一个族群,有十几个子孙后代陪伴。现在,这些子孙后代都弃它而去,毫不留情地把它抛进了孤独的包围圈。

    它曾经是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扬的王啊!现在,王国依然存在,尽管已有二十岁的高龄,它的体魄依然强健,但它的王国里却没有了臣民。

    这座象征了它的统治的石寨,赐予它一个响亮的外号——寨王。如今,当它攀上石寨,品尝到的不是众星捧月、荣华尽享的醇美,而是孤家寡人的苦涩。

    寨王在石寨围墙上发呆。也许是在追忆它被人类追逐猎杀、东躲西藏的艰难岁月,也许是陶醉在往昔妻妾成群、子女无数的无上荣光里,也许它在为那段同类征伐、圈地打斗的经历自豪,也许它正在为眼下同类绝迹、孤老无伴的境地哀悼自怜。

    不论它在想什么,那张苍老的疤脸始终冷漠而平静,甚至毫无理由地泛着一股荒野铸就的凶狠。纵使此刻它的脑海里风起云涌,它的表情却绝不显露出任何痕迹。

    面对着隐没了半张脸的夕阳,它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缓缓走到石寨山门顶的那块巨石上。那是一块足有两米长、一米多宽、一尺多厚的方形石头,纵使在宽阔平坦的地方,二三十人也难以抬动这块巨石,不知道古人是如何在这峻岭之巅将它架上数米高的石墙。

    寨王小心翼翼地站在与它身长相等的方石上,俯瞰脚下的山。在直线距离约三里的地方,茂密的树丛中裸露着一块长满荒草的坡地。寨王知道,若干年前,那块坡地是人类垦种的一块田。从石寨走下去,沿最近的路径,不到三里路就能到达那块荒芜的田地。

    它沿顺时针走了半圈,又来到刚才发呆的地方。夕阳完全隐没在大山之后了,如血的晚霞铺染在天际。天空在燃烧,凄艳的橘红色霞光照亮了原本暗淡的角落。

    没有了逆光干扰,视野变得纯净而清晰。它再次呆呆地俯视山下。

    在直线距离四里多的西南方,越过一些阻碍视线的山梁后,一块裸露出斑斑泥沙的平地出现了。那是溪流堆积出来的狭窄的川地。曾经,那是水源充足的良田,还有人异想天开地试图在那里种植水稻,后因颗粒无收而放弃。若从山寨走到那片被遗弃的高山草甸——曾经的良田,不需要一个小时。

    这两块距离山寨最近的人类垦种过的田地,早已被弃耕。若不是因为它们是垦荒田,没有载入人类土管部门登记的底册,退耕还林时早已种上了松树或者槐树,蔚然成林。它们没有被种上树苗,所以至今仍保留着被开垦过的痕迹。

    人类已经全面撤退了,留给野猪足够生存的空间,难道这还不能满足野猪的生存诉求吗?

    自寨王的子孙后代抛弃它转而“拥抱”人类后,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寨王。

    事情得从去年春天的那场倒春寒说起。那几天特别晴朗,天空似一块半球形玻璃,被初春连续在空中缓行的阴云反复擦拭后,最终一尘不染,纯净得像秋天的山溪水。初春与深冬,最晴朗的日子往往伴随着寒意。那几天就是这样,看着晴朗,实际春寒料峭。

    山下早已花开遍野,一派生机盎然。高山区的树木刚刚吐出鹅黄色的叶芽。那些会结果的高大乔木,花期与嫩叶的生长期几乎同步。

    一般情况下,山区海拔较低的地方害怕倒春寒,而海拔较高处则没有这个担忧,因为倒春寒来临时,低山区的草木正在开花散叶,高山上的草木顶多只打了花骨朵。所以有倒春寒的年份,海拔低处的果树总是绝收,而高海拔地区却受影响较小。

    这一年恰恰相反,倒春寒姗姗来迟,已经是五月初。山下微有冷意,山上却打了霜。高山区的野核桃、栓皮栎、枹栎等全都被冻蔫了。各种橡子和野果绝收,这预示着野猪的冬季将是一场煎熬。

    倒春寒并不是这年唯一的考验。到了冬季,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袭击了山区。雪厚得没过了寨王的四条腿,挨着它的腹部。对那些当年新生的野猪崽来说,这是场半大不小的灾难,但是灾难并不意味着死亡,野生动物总有在灾难中求生的技能。

    寨王早早预感到了这场大雪,并带领族群迁徙到海拔足够低的向阳山区。困难是可以预料的,煎熬也是能够忍耐的。最终,六头秋末出生的小猪崽和一头半大的生了病的公猪崽没能熬过这场不算顶级的灾难。

    野猪一般在冬季怀孕,春末夏初产崽。顺应自然的规律,迎接初生幼崽的是水暖光足、草茂粮丰的美好待遇,猪崽的存活率自然高。

    那六头出生在秋末的幼崽悖逆了自然与时令的规律,就算没有那场大雪,也未必能够全都存活下去。

    生下六头幼崽的母猪并非族群原有的成员,它是夏天自北方的矮山区过来的。那是一头年轻有活力的母猪,在初春时曾生了五头猪崽。不幸的是,它太过靠近人类的生活区,被三条没有主人带领的猎狗发现了。猎狗冲散了它和五头幼崽。它亲眼看到三头幼崽被猎狗咬死,另有一头受伤,剩下一头情况不明。

    猎狗的围捕结束后,这位年轻的母亲痛失四头幼崽。它不顾再次被猎狗纠缠的危险,在事发地附近苦寻多日。最终,它不仅没能找到那头走散的幼崽,还再一次遭遇了那三条猎狗中的两条。

    两条猎狗把母猪赶进深山里,最终它们和母猪都受了轻伤。母猪进入寨王的领地,与寨王的后代——猪群的实际首领相遇了。年轻的首领迫不及待地想要宠爱新纳的“妾”,而母猪也需要重新孕育猪崽,以抚平先前失去幼崽造成的创伤,于是它们迅速结合,六头爱的结晶诞生于深秋时节,这是下一出悲剧的前奏。

    寨王的猪群现在处于“二元制”领导结构中。寨王是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是领地的捍卫者。另一位首领是寨王最后的儿子,是猪群的实际领导者。

    寨王这一生有过多少子女,它根本就不记得了。在它生命的巅峰期,妻妾超过十五头,但它们的数量总是在变化。估计它这一生为这片山区直接贡献的猪崽超过一千头,这还没算子女们的后代,那更是一种几何式增长的统计法。它的子女不断长大,然后被它赶出领地,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它始终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不仅驱赶外来入侵者,也驱赶容纳不下的子孙后代。

    精力异常旺盛的寨王也避不开大自然的一般规律——它衰老了。它的最后一位配偶只为它生下一头公猪崽,这是寨王光荣的生育史上唯一的败笔。而那头母猪正年轻,这说明问题出在寨王身上。

    那头公猪崽继承了寨王的优秀基因,在母猪的呵护下迅速成长。由于寨王已经失去了繁殖能力,它不再像以前那样驱赶自己的儿子——把它们远远赶出自己的母猪群和领地。寨王仿佛隐隐知道天命所归,默许最后的儿子来继承它的王位。

    那是一头优秀的公猪,尽管它在寨王所有的儿子里并非拔尖之辈。它正处于巅峰期,体重接近五百斤,尽管体格和骨架赶不上寨王,但它有着年轻的优势。

    寨王总是游离在群体之外,它不停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一旦发现雄性入侵者,就会凶狠蛮横地加以驱逐。它现在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持领地的完整,给后辈们以精神指导。

    另一位年轻首领守护并紧跟着猪群,在寨王圈定的领地里过着安适的生活。每当寨王巡视领地与猪群相遇时,后辈们总是谦恭地对它行礼致敬。寨王与另一位首领各司其职,从无冲突。

    寨王发现,自从它的儿子接手王位以来,猪群的规模一年比一年小。领地并未遭遇连年的冰冻饥荒,多年没有猎人和猎狗骚扰,没有可怕的瘟疫突然暴发,也没有任何天敌降临。它的儿子并非凶残嗜血的暴君——一定程度上说它有些优柔寡断,它从未虐待自己的妻妾子女。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变化?有许多更好的领地等着野猪们去圈占和开掘?

    寨王知道它们都去了矮山区,深入人类生活的领域。难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头来自北方的母猪给了寨王答案。在人类活动频繁的区域,情况依旧是糟糕的,至少,野猪会受到猎狗的威胁。而这片深山里,已经十多年没听到过猎狗的吠叫了。

    大雪降临前,寨王准确预料到了这场会给野猪带来死亡的灾难。它找到了猪群,把它们带至海拔足够低又能保证安全的区域。七头猪崽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寨王无动于衷,它已经见惯了生死,但是,猪群内部正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的累积最终导致猪群抛弃了寨王。

    野猪与人类并非造物主规划的一对针尖对麦芒的天敌,有时候,野猪与人类相互利用,各取所需。野猪虽然害怕被人类猎杀,但是它们更喜欢窃取人类辛苦劳作的成果。所以野猪总是处在与人类若即若离的区域,和人类玩捉迷藏游戏。

    寨王和它的族群深藏在山里,刻意远离人类,尽管避开了人类的猎捕,但生存得很艰辛。大自然无私而博大,但它在无穷无尽提供资源的同时,总设置了重重考验,能经受住考验的是享受者,经受不住考验的就是供品。天寒地冻的时候,总有一些幼崽冻馁而死。漫长的春荒时节,深山里的野猪体瘦毛长,饥饿得双眼总是放着疲惫的凶光。

    那些大胆靠近人类耕作区的野猪则好过得多。它们四处游击,不劳而获,肠胃几乎要被土豆、玉米撑破,秋天结束,它们的皮下储存了极厚的脂肪,这样就更容易熬过寒冷的冬天与漫长的春荒。

    寨王领地上的后辈总有经受不住诱惑的,悄悄离群,潜向矮山区的人类耕作区。

    那头来自北方的母猪尽管有过痛失五头幼崽的经历,但它始终没能摆脱对圆硕肥美的土豆、甜汁满溢的玉米的回忆和憧憬。冬天来临后,食物变得紧缺,这种憧憬变成了一种渴望。

    那场雪灾来临时,母猪曾不止一次企图蛊惑首领带着猪群迁往更低矮的山区。但是,寨王绝不允许它们这样做。在寨王的眼中似乎有一条无形无相、除了它自己再没有谁能识别的警戒线,它绝不允许自己的族群越雷池一步。

    年轻首领从未干过悖逆父亲的事情。眼见六头幼崽即将被无形的饥饿鬼吞噬,它在猪崽母亲的不断蛊惑下,终于下定决心带着猪群走向山下,但被寨王截住了。寨王轻而易举就把它们带回山上。

    也许是寨王那曾经无比伟岸的雄姿、性烈如火的脾气给儿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它始终不敢反抗寨王。就这样,六头幼崽和一头半大的公猪崽都死了。首领和母猪眼睁睁看着幼崽死去,一种反抗情绪正在暗暗酝酿。

    第二年春天,山上开始返青时,猪群随着冰冻线的解封缓缓往山上转移。但这并不是猪群的意志,只是寨王的一厢情愿。

    春荒季节,随着越冬脂肪的消耗殆尽,猪群的虚弱感被催生到了顶点,反抗的情绪也随之到达高潮。寨王往山上转移的速度很快,几天就换一个食场。猪群很不喜欢这种速度,低海拔意味着温暖和更多的食物,而高海拔的土还是冻的。

    猪群刻意跟寨王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渐渐地,它们回到了日常活动区域的边缘,寨王放松了警惕。

    寨王离开了群体,迫不及待地去巡视它的领地。它以为自己的族群会在这片安全的区域安然觅食,就跟被蒙住眼睛拉磨的驴子一样乖乖就范。

    对这片山区里的野猪来说,它们正处在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天敌在人类开垦拓荒和“除害兽”的过程中几乎全部绝迹。昔日游走在这里的熊、豹、狼、豺、金猫等全都消失了,就连鹰和金雕也屈指可数。人类也撤退了,留给野猪大片的自由地。

    寨王觉得,生在这样幸福的时代,应该感到满足。

    它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野猪都应该这样想。但它错了,其他野猪——至少它的猪群可不是这样想的。

    它们一旦脱离了寨王的控制,就急不可耐地返回矮山区,向人类活动的区域靠近。因为唯恐被寨王追回去,它们一天就走了三十几里。

    直到初夏,寨王才发现猪群的失踪。它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发现,在领地里搜寻了一遍,才确定开春以来,后辈们压根儿就没有回到领地。它们的气味和踪迹似乎已经成为久远的记忆。

    寨王没有暴跳如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它继续巡视领地,默默觅食,就跟被蒙住眼睛拉磨的驴子一样,日复一日,不知疲倦。

    寨王并不是木头,它最终还是被孤独降伏了。尽管它仍然机械般地巡视着核心领地,但是它的内心渐渐被一种渴望侵袭,那种渴望日益强烈,最后变成了火一般的灼烧。

    自发现族群失踪之后,这已经是寨王第三次登上石寨,凭高远眺。如同前两次的结果一样,它没能捕捉到同族的任何活动迹象,甚至连其他兽类的动静也没听到。当然,它可能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收获,来到这里只是一种习惯,这是它巡视领地时养成的众多习惯之一。

    当天际的云朵燃烧殆尽,空中只剩下幽怨的冷灰色。光线幽暗,最近的那座山头已经在寨王眼里模糊开来。一阵微风迎面拂来。在这海拔超过两千米的山巅,立秋后傍晚的风总是裹挟着明显而凄清的凉意。老枹栎树上坠下几片被虫蚕食过的已经枯黄的叶子,噗噗地砸在地上。

    寨王开始走下石寨。它走得小心翼翼,比攀上石寨时更谨慎。暮色给它原本就有点混浊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纱。

    它要往北面走去,那是它的附属领地,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巡视过了。那里也许会有它期望的某种事情发生。...